凌晨五点的深圳湾码头,风裹着咸湿的味道往领口里钻。我抱着装着外婆骨灰的布包站在路灯下,旁边的张阿姨正踮着脚往远处看,她手里的骨灰盒裹着藏青色的布——后来才知道,这不是什么规定,是家属们默认的"默契":深色布能挡住清晨的寒气,像给逝者多穿了件衣服。
出发前一周,我特意去殡葬服务中心问了流程。工作人员是个说话轻声的姑娘,她翻着资料说:"尽量选能降解的骨灰盒,别带金属或者塑料的;仪式当天穿深色衣服,但不用太正式,舒服就行;要是有老人同行,记得带个小凳子——船上的座位有限,长时间站着会累。"末了她补充:"其实也不用太紧张,到时候船上有引导员,一步步跟着来就行。"

码头的电子屏亮着"海葬专属通道"的字样,陆续有人来签到。我旁边的大叔抱着一个木盒子,盒身上刻着鱼纹——他说这是儿子生前做的,"小子是学设计的,总说要给我做个不一样的骨灰盒,没想到先用到他自己身上"。风掀起他的衣角,我看见他手腕上戴着一串贝壳手链,应该是儿子以前送的。
六点整,船鸣笛出发。船舱里有热水,工作人员端着纸杯挨个递:"喝点热的,不然风一吹容易感冒。"我捧着杯子往窗外看,深圳湾的清晨像被揉碎的蓝丝绒,远处的大桥隐在薄雾里。张阿姨突然拽了拽我的袖子,指着海面说:"你看,那只海鸥跟着船飞——我家老头子以前总说,海鸥是海里的精灵,能带着人的魂儿去想去的地方。"
船行到指定海域用了四十分钟。引导员站起来说:"等下大家按顺序到甲板上去,记得扶好栏杆——海面有点浪,别摔着。"我跟着张阿姨走出去,风比刚才大了点,吹得布包边角哗哗响。外婆的骨灰盒是胡桃木的,能降解——我想起她生前总说"别给别人添麻烦",连剩菜都要打包带走,现在这样,应该合她心意。

仪式开始的时候,阳光刚好穿过云层。引导员拿着话筒说:"请家属们慢慢打开骨灰盒——动作轻点儿,别惊着逝者。"我蹲下来,手指碰到盒盖的瞬间,突然想起外婆临终前的话:"我走了以后,把我撒去海里吧,我小时候在汕头海边长大,总想着回去。"盒盖打开,骨灰是浅灰色的,像细沙。我抓起一把,风一吹,有几点飘进海里,瞬间没了踪影。
张阿姨站在我旁边,把骨灰一点点撒进海里,嘴里念叨着:"老头子,你看这海,比你以前钓的鱼塘大多了——以后你要是想我,就吹阵风吹到阳台上来,我浇花的时候能听见。"她的声音被风裹着,飘得很远。旁边的大叔把刻着鱼纹的盒子放进海里,盒子浮了一会儿,慢慢沉下去——海面上泛起一圈圈涟漪,像谁轻轻敲了敲水面。
撒完骨灰,引导员端来一盘白菊花瓣。我抓起一把撒出去,花瓣在风里打了个转,掉进海里,被浪卷着往远处去。有几片沾在我手背上,带着点凉意——像外婆以前摸我头的温度。船慢慢往回开,我靠在栏杆上,看着海面一点点把我们的痕迹抹掉,心里居然不是空的。外婆生前爱跳广场舞,总说"人活一世,要像海水一样,流着走",现在她真的变成了海水的一部分,流去了她想去的地方。
回到码头的时候,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。张阿姨蹲在岸边,把手里的贝壳放进水里——是刚才在船上捡的。她抬头冲我笑:"我家老头子以前总说,贝壳是海水的耳朵,能听见人的话。"风还在吹,可不像早上那么冷了,裹着阳光的味道。我摸了摸口袋里的贝壳——是刚才捡的,壳上有一道浅纹,像外婆皱着眉笑的样子。
其实海葬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。没有哀乐,没有花圈,只有风、海和








